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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南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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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離笑著對大家說:“你們看,江臺容成什麽樣子了,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。”

趙龍認為江將軍說的沒錯,這太危險了。新來的人豈可重用?

記離問:“你不是新來的嗎?你不該信任嗎?”趙龍張口結舌,記離笑了,沖門外喊:“來人啊,給幾位將軍倒茶。”

應聲進來一個新降士兵,倒茶的時候不敢看任何人,由於緊張,手都抖了,茶水灑了出來。他退出去後,江臺容怕降卒投毒,搶過記離的茶杯,說:“你別喝,我先嘗一口。”他一口把一盞茶全喝下去了,還用力吧嗒半天嘴。

記離說:“你們都看見了吧?方才那士兵嚇得手都發抖了。我讓這五百人來當親兵,是表示我信任他們,我不信他們反會殺我。”

仲武說:“可你這麽冒險有什麽意義呢?”

記離說:“得人心啊!這若傳出去,我們的對手就頭疼了,底下的人會紛紛投降,因為投降了他們不會被殺掉,不會受歧視,反而受重用,只有這樣,我們才得人心。”

趙龍一聽有理,佩服極了,認為這確實很高明,自己怎麽沒想到。

記離忽然想趙龍在攻破臺山時殺了一些降卒,就問他有無此事。

趙龍承認有這事,因為他們想逃走。

記離說:“想逃走也是情有可原的。我是不主張殺降卒的。你新來,不知道;你可仔細點,別因為這個犯在我手上,我是不會留情面的。這次不追究了,不知者不為罪。”

趙龍只好說記在心裏了。

記離分析形勢說,現在南陵幾乎是一座孤城了。本來記將白行航聽說我們來攻南陵,率記軍來援,但發生了內亂,他本人反被叛亂的記軍所殺,這支隊伍也就不會再從和州來援了。

江臺容說守城的是白行遠,這人是個清官,值得一打嗎?

記離說,愚才先生已經打探明白,他也有些招法,他讓老百姓自備糧食守城,但兵力有限,只好緊閉四門,只留東門出入,再困幾天,勢必支撐不住了,南陵是志在必得呀。

江臺容道:“愚才先生再三說,南陵是歷代皇帝坐金殿的地方,打下南陵,我們擁戴你當皇帝。”

記離斥責他:“又胡說。”

江臺容不解:“又不想當皇上,那你打天下幹什麽?連李文峰都想稱王呢!”

記離轉移話題說:“你們都去吧,馬上要攻城了,註意約束部隊。”

江臺容離開中軍帳後和趙龍商議,由江臺容帶精壯親兵一千,在暗中保護記離,以防萬一。

夜已深,軍營中燈火通明,柝聲陣陣。

江臺容帶一隊士兵巡邏著,對記離的大營形成了外圍警戒。

記離在營帳裏把銀盾玉甲都脫去了。姬瑤說:“你真想大脫大睡呀?”

“為什麽不睡?”記離奇怪地反問。

她小聲說:“作為贏得人心的策略,用降卒當親兵,也是可以的,可你不能真不防啊!人心隔肚皮,你知哪個人包藏禍心?”

記離說:“放心睡吧,人心都是肉長的,好心總是能換來真心的。”

姬瑤突然說:“我有點餓了,你餓嗎?叫他們生火弄點吃的?給你弄一碗人間百味?”

“你又打趣我。”記離說,“半夜三更,別麻煩廚子了,我這兒有吃的。”說著在行囊中掏出一個口袋,從裏面倒出些肉幹來。

姬瑤扔一塊到口中,說:“好硬啊。”

記離讓她別急,慢慢嚼,越嚼越香。

姬瑤嚼著說:“真香,哪來的牛肉幹?”

記離說這是李珂的手藝,五香牛肉幹。她總是給我備一點,行軍打仗,飯不應時就嚼上幾塊。

姬瑤說:“你有這樣知道疼你的夫人,真是福氣呀。”

“有你護駕不更是福氣嗎?”記離說,“那次記軍射箭,你用雙刀擋箭,救了我一命,我有一文一武兩位夫人,這豈不是大福嗎?”

李珂道:“你挺會說話呀。”

記離早已鉆到被中,頭一挨枕就打起呼嚕來。

記離卻很緊張,不敢卸甲,雙刀不離手,在帳篷裏來回走動著。

黎明時分,地動山搖的喊聲震撼著,周左達、江臺容、儲世昌、仲武、趙龍、黑子各率本部人馬吶喊著攻城,雲梯一架架豎起來,記離的士兵奮勇攀援而上,敵人用滾木?石向下傾瀉,推倒一架架雲梯,但又有新的梯子豎起來。

誰也沒有想到,率先奮力攻入城中的竟是記離以禮相待的五百親兵,是降卒,他們不怕死,組成一支敢死隊,高喊著口號豎雲梯,冒箭矢攀上城垣,他們報的是記離知遇之恩。

周左達也好,江臺容也好,全都服了記離。愚才先生說,這不是智謀取勝,而是胸懷包容了天下。

東門,周左達率隊跟在敢死隊後攻到城下,幾百人奮力用原木撞擊,轟隆一聲,城門撞開了,周左達率眾殺入。

其他地方的將士也殺入城中。

白行遠猶負隅頑抗。他指揮作戰很特別,弄了一張寬大的胡床,擺在鳳凰臺下,赤腳盤腿坐於其上,耳畔是兵器相撞的金屬聲、人的吶喊聲,附近多處起火,白行遠坐在那裏已看到臺下雙方士兵在拼殺。

手下親信執刀過來,向他報告我軍水師投敵了,敵兵就在臺下,再不走來不及了。

白行遠半閉著眼說:“你走吧。我是守臣,城破我理當死難。”

親信也坐下來:“你不走,我也不走。”

這時一個小吏帶了幾個軍士上來,白行遠認出他來,他叫楊航,在行臺禦史衙門當著簿曹的小官。楊憲五官端正,儀表堂堂,一看便知是個儒士。

白行遠很感動地說:“是楊航?在這危急時刻,你一個漢人能來護衛我,我日後要厚待你。你比那個叛徒強多了,他統水師十萬眾,卻背主投敵了,不然怎麽會這樣快破城?”

楊航提刀上前大喝一聲:“你還做夢嗎?我是來取你人頭獻新主的。”

白行遠沒動地方,吃驚地望著這個書生,此時楊航五官移位,臉都扭曲變形了。

楊航一刀砍倒白行行在胡床上,白行遠的親信明白過來挺槍來刺時,已經遲了,也被砍翻在地。

楊航憑這兩顆人頭,就會在記離那裏得到進身的階梯,比苦讀寒窗十年要迅捷得多,亂世出英雄,他已等不得按部就班地走仕途的升官圖了。

在楊航提著人頭直奔記離的新衙門時,記離正沈浸在巨大的喜悅之中。

記離躊躇滿志地坐在殿上,愚才先生以下眾將領列坐兩邊。

記離說:“我們終於有了南陵這樣可進可退的地方了,我們必須愛護百姓,使之安居樂業,後方基石打牢,出戰才無憂。”他掉頭關照愚才先生再次下安民榜,再重申約束士兵的禁約。

愚才先生說安民榜安先生已經草擬完畢了。

這時周左達帶了一個高顴骨大腮、滿臉胡須的人進來,一上殿就叫:“元帥,我把你要的人毫毛無損地帶來了。”

記離忙降階相迎,說:“不用問,一定是水師大將軍了?早聞你勇冠三軍。”

大胡子雙手抱拳:“不才正是,敗軍之將,何敢言勇!”

記離執錢理的手,把他拉到自己旁邊坐下,說,將軍主動投誠,使南陵百姓免受屠戮,又使五十萬官軍投降,將軍是立了大功了。

錢理說他早聽說元帥是體恤民情的人,今天相見,果不虛傳,往後願為元帥牽馬墜鐙。

“客氣了。”記離掉頭對愚才先生說,南陵這名字不好,不如恢覆叫原來的應天。

愚才先生,說“應天,順人”

“好一個應天順人。”記離很興奮,說南陵這城市大、繁華,不比太平府,可設天興、周左達統軍大元帥府。他回頭叫江臺容。

江臺容站了起來:“末將在。”

記離吩咐他水陸都要管,南陵三面據水,要守衛好,將來要成為固若金湯的大本營,記離委任他為統軍元帥。

這時仲武來報,有一個自稱叫楊航的人,非要見元帥不可。

記離扭頭問楊航:“聽說過這個人嗎?”

不但錢理,南陵人都知道楊航,此人中過舉人,在這一帶很有名氣,刊刻過幾本詩集,有才,有點懷才不遇,是個簿曹。

記離說:“治國就是要儒士賢人,快請。”

人們誰也沒想到,上殿來的楊航竟手提三顆人頭,還在滴血,眾人吃了一驚,這哪像個文人儒士!他把人頭咚的一聲丟到地上,說:“儒生楊航參見大帥。”

記離忙問這幾個人頭都是誰。

楊航認出了錢理,機靈地說:“錢將軍認得,請他指認。”

錢理降階一看,搖頭三嘆,連說可憐。他指認有白發的是白行遠,臉上有疤的是他的親信,長臉無須的是治書侍禦。

記離問楊航,這三顆人頭是先生親手斬得,還是撿來的。

楊航說:“貴軍突入內城時,我帶了幾個家丁,趕到鳳凰臺,白行遠坐在胡床上還想頑抗,我出其不意,斬得首級。”

記離大喜:“誰說書生手無縛雞之力,楊先生是榜樣。”他走到臺階下,說,“快把血衣換去。”並把自己的戰袍脫下,替楊航披上。

楊航說聲“謝元帥”,坐在了末座。

記離說:“就請楊先生為應天知府,怎麽樣?”

楊航自己都感到意外,懷才不遇的他,這不是平步青雲了嗎?他四下看看,包括愚才先生在內多有不忿之色,他連忙推辭:“在下何德何能,實在不敢居此要位。”

記離笑道:“一介書生敢殺人,提著人頭來見我,你什麽事還幹不了呢?”

楊航一時聽不出這話是褒是貶,沒敢應答。但他在內心裏一下子被折服了,記離果然是個有魄力的不尋常人物,值得效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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